楚三半

活着专家

我跟你无所事事而天天相见。是的，这就是了。小公主站起身来投掷饮料瓶，克雷姆悠然倾斜白色瓷杯，其内容物其实是白天会场的自动售货机里挤出来的廉价咖啡，公主笑他做作。装咖啡的空易拉罐被他抛到楼下，因为不能压缩所以占垃圾桶的位置。克雷姆书桌边垃圾桶狭小，连他扔掉的思绪都装不下。他是天才，不够进化的思绪用来吃，吃坏了肚子，但可以做养料。克雷姆思路中断时习惯往后仰，书桌前的椅子全实木打造，暗棕的油漆像干掉的血，公主提议换一个方便克雷姆往后椅的，不然他倔强地拔起椅子前脚的习惯太好体力，噪音也太大，然而被男友的祖父否决：谜斯底里的历史有多久这把椅子的历史就有多久，几十年前谜斯底里的文艺大臣在陛下的办公桌前暴死，对外宣称心脏病复发。七十八岁的老顽童冲公主挤眉弄眼，万一真有血迹这把椅子就是证据。克雷姆打断祖父的荒诞调侃，对公主解释说他写作有怪癖，换椅子浑身不舒服。公主表面缩缩脖子，心想后个理由比前个能当真，然而前个倒还像点样。刺激。

然而祖父没有跟来颁奖典礼，他身体欠佳，卧在万里之外的祖国养骨头。克雷姆喝完咖啡咂咂嘴说，垃圾的牌子，主办方阴险，妄图用这种方法让我明天的演讲崩盘。公主笑道：你如果拉肚子，我让主办方调时间。克雷姆抚摸笔杆，光滑钻蓝色，反射中心发散式的柔和灯影，没有坑洼，是最冷僻的型号，但克雷姆喜欢。他手指把笔盖上指纹印子抹掉，条状痕迹变成糊的，连带灯影也变脏兮兮。克雷姆把笔盖往公主的方向一扔，公主心领神会拿手绢开始擦拭。你变化太快，比谋杀案发生的还快。女孩子二十出头，身边有骑士的陪伴仍然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对他的态度和别人无异，天才听惯了别人的夸奖，但少有人心领神会接自己的笔盖擦完了再扔回来。他打小看不惯凡人卑微谨慎，哪知道她道行颇深把让他不得不低头，他想要把自己心思擦得通明，像指纹一样糊涂。就这么开始谈恋爱，是叫谈恋爱没错。她变化令人惊异，从上台演讲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到出席大小活动致辞不打草稿侃侃而谈风度自信令人惊叹，克雷姆想这必然是件痛事。但他不问，他转头看爱人，爱人微笑擦笔盖，眼神遥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他长舒一口气，忽然知道下一句要写什么。活着没什么事情真正要紧的，没有意义可言。我写小说，你学当王侯。可悲。你帮我擦笔盖，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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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了克雷姆！我真的写了克雷姆！（难以置信）